“請先做個自我介紹,讓我更充分地了解你的實際情況,如:姓名、年齡、學校、項目實習的工作經驗、專業(yè)技能等?!?/p>
“好的,我……”思思的回答剛開了個頭,就聽到屏幕那邊開始倒數3、2、1。倒數結束后,才是應聘者的自我介紹時間。
顯然,第一次面對一個“眼睛占了半張臉”的卡通人物進行面試,思思過于緊張,“搶答了”。
今年的畢業(yè)季秋招,很多畢業(yè)生有了一次人生初體驗——面對AI面試官,以人機對話的形式完成一場面試。
據了解,今年的秋招面試,美團、中國移動、字節(jié)跳動等公司都用上了AI系統。這種全新的面試方式可以幫一些企業(yè)提效,而對一些求職者來說則是挑戰(zhàn)。
初次體驗
對著手機里的卡通人物面試
AI面試還沒正式開始,思思就有點手忙腳亂。因為面試需要下載“AI面試官”軟件,但軟件對瀏覽器有要求,思思連著試了兩個瀏覽器,都無法打開頁面。
好在用人單位在發(fā)來的面試邀請郵件中還提供了移動端面試軟件的二維碼,思思最終用手機成功下載了面試軟件。
使用AI面試的一個好處是節(jié)省交通和時間成本。所以,雖然瀏覽器出了點小問題,但她還是成功登錄進面試界面,并沒有“遲到”。
手機進入面試軟件后,思思先按軟件要求進行了登錄操作,經過輸入手機驗證碼識別身份、聲音識別等一系列操作后,頁面跳轉到了面試頁面。此時,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個“智能HR”的形象,“她”留著微卷的短發(fā),身穿淡黃色外套、藕色內搭和牛仔褲,手里捧著一個筆記本電腦。而在屏幕的左上角,也實時顯示著思思的樣子。
“智能HR”一共提出了八個問題,內容與普通的面試問題大致相同。比如,“曾經做過什么項目?”“面對壓力的時候會怎么辦?”“遇到困難時如何克服?”等等。其中,有兩個問題,“智能HR”是根據思思的回答反問的,要求思思做進一步的解釋或延展。
在一些問題中,“智能HR”還給了思思一些“機器話術”式的鼓勵,比如“你回答得很精彩,我們繼續(xù)挑戰(zhàn)吧”。
“智能HR”的提問環(huán)節(jié)大約進行了30多分鐘。每個問題回答結束后,需要思思手動點擊屏幕上的“下一步”。在八個問題全部回答完后,系統就自動進入了測試頁面。在該環(huán)節(jié),思思被要求做了一篇測試題目。測試題做完后,這場面試就結束了。
事后復盤
AI面試在互動環(huán)節(jié)存在不足
本來為了這次面試,思思特意在學校的圖書館預約了一個小房間,但由于圖書館里的電腦沒法打開面試軟件,她全程坐在椅子上,舉著手機完成了面試??赡芤驗槭桥e著手機面試,思思的手勢顯得有些不自然,在面試后半段時間,思思明顯感覺舉著手機的胳膊有些吃力,不得不來回換手。而且可能因為回答問題時間有點長,到最后思思的嗓子也開始不舒服,忍不住不斷地清嗓。
對于第一次參加AI面試,思思事后進行了復盤。她覺得,從硬件角度來說,AI面試系統在PC端對瀏覽器有要求,這一點在面試之前的邀請信中完全沒有提及,這導致她無法使用準備好的電腦面試。雖然面試最終用手機完成了,但由于舉著手機回答問題的時間較長,她不但胳膊很酸,狀態(tài)也有點受影響。
不同的硬件問題,是不少有過AI面試經歷的應聘者頻頻吐槽的點。
有過AI面試經驗的梁璐說,她面試的時候被要求只能用電腦不能用手機,用人單位甚至讓她下載了一個軟件對手機進行屏蔽,避免她面試的時候作弊。但在這種情況下,梁璐擔心如果電腦出了問題,會被迫放棄面試。
AI應聘系統的智能化問題也是應聘者們關注的另一焦點。第一次AI面試體驗下來,思思覺得,她使用的“AI面試官”系統,在提問時總在一個大問題下羅列太多小問題,導致她有時會記不清前面的問題是什么,也無法回答得太充分。
有應聘者吐槽AI面試界面會卡頓,問題沒有邏輯,語言很滯澀。更有應聘者表示,自己的問題還沒有回答完,“智能HR”就已進入到下一個問題界面。
思思還覺得,相較于與真人HR面對面進行線下面試,AI面試雖然能節(jié)省用人單位和應聘者的時間成本,但AI面試在互動環(huán)節(jié)上還是存在一些不足。
比如,她參加的這場AI面試,并沒有設置應聘者對用人單位的提問環(huán)節(jié),她本來想向用人單位咨詢一下具體的工作內容和薪金報酬等問題,結果“智能HR”在提問環(huán)節(jié)結束后,馬上就轉到了答測試題環(huán)節(jié)。
兩者差別
線下面試能讓應聘者更好了解企業(yè)
從網絡上對AI面試的反饋來看,大多數應聘者對AI面試還是可以接受的。但也有部分畢業(yè)生表達了不滿:“我寧愿跟好幾個真人面試官面對面談幾個小時,也不想跟AI面試,也不是緊張,就是感覺不舒服?!?/p>
接到兩個AI面試邀請的梁璐也提到了類似問題。她在面試前查了一下,其中一個企業(yè)是在篩選簡歷后開啟了AI面試,而另一個企業(yè)連簡歷都沒篩選就直接進入了AI面試。在她看來,后一個企業(yè)對她根本不了解,AI面試成了一個過場,所以她并沒有選擇參加該企業(yè)的面試。
“我更希望跟真人交流,因為比較有場景感,而且我也希望跟懂業(yè)務的人聊一聊工作的相關細節(jié)?!绷鸿从X得,線下面試能讓應聘者更好地了解企業(yè)的精神面貌、工作氛圍,應聘者在選擇的時候也能有更多參考。
梁璐還認為,即便線下面試沒有通過,她也能通過這次經歷讓自己應對面試的能力有所提升,而這一點是AI面試提供不了的,“面試者的整體表現,AI面試官無法給予真正‘人情往來’的有效反饋”。
從有過類似經歷的網友反饋看,對應聘者來說,AI面試是把“雙刃劍”,既有好的方面,也有不利的地方。比如,有人認為面對“智能HR”的時候,緊張情緒會小很多,但同時自信滿滿的狀態(tài)又沒辦法被用人單位完整捕捉到。
梁璐也提到,AI面試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消除面試者的緊張情緒。此外,AI面試最后的篩選得分是由系統做出的,這排除了一些真人HR的主觀傾向,能夠相對公平。
企業(yè)看法
面試需綜合考量不能完全依賴AI
從今年招聘市場的反饋來看,使用AI面試的企業(yè)數量確實非常多,僅在網絡咨詢中有所呈現的就包括美團、字節(jié)跳動、中國移動、菜鳥、安踏、湯臣倍健、西門子、嘉士伯、北森等多家知名公司。
這些公司都將AI面試放在了初面階段,試圖通過AI面試對候選人進行初步篩選。其中,一些互聯網企業(yè)由于大多招聘的是技術開發(fā)崗位,所涉及的面試問題也是比較固定的基礎問題,所以更愿意采用AI面試的方式。
今年的秋招季,美團主要在人力資源崗位、后端開發(fā)崗位等的面試流程中增加了AI面試環(huán)節(jié)。美團的HR總結認為,AI面試有兩個優(yōu)點,一是能提升招聘效率,另一則是能標準化考核維度,避免個人偏好和主觀偏見,讓人才選拔更加客觀。
當然美團方面也承認,當前的AI面試還存在一定的提升空間,比如對整體面試時長的把握,較真人面試官的引導較為淺顯。而且AI面試無法向候選人傳達對崗位更深入或個性化的信息。因此,面試不能完全依賴AI,需要綜合評估考量。
根據復旦大學企業(yè)人力資源學院研究所發(fā)布的《AI在企業(yè)人力資源中的應用白皮書》中的調查結果顯示,AI技術在招聘流程中最多被使用的是建立篩選環(huán)節(jié)。在所有使用AI技術處理招聘流程的企業(yè)中,48.9%的企業(yè)通過AI進行簡歷智能篩選。也就是說,在面試者見到AI卡通人物開始面試之前,很可能他們的簡歷已經通過了一次AI考核。
全球知名科技期刊《Nature》曾發(fā)表過多篇文章,探討人工智能在招聘實踐中的倫理與歧視問題。其中一篇發(fā)表于2023年的文章就提到過,AI可消除人類的無意識偏見、加快招聘程序、降低成本,但同樣會產生“算法偏見”。因為AI分析基于的龐大數據庫也會有部分刻板印象滲透其中。
知名人力資源科技商業(yè)網站“HRTech”也曾推文指出,數據偏見和隱私問題是AI招聘的缺點之一。而為解決這一問題,企業(yè)必須確保人工智能不是招聘流程中唯一決策者。
建議
應聘者要學會在鏡頭前“推銷”自己
對于AI面試在招聘領域的應用及發(fā)展,北京柏英咨詢管理顧問有限公司獵頭首席顧問劉芳表示,AI應用到招聘領域的基礎是技術的快速成熟,同時也有當前招聘市場上應聘者數量較多的大背景推動。
劉芳認為,AI面試對企業(yè)來說最大的好處就是降本增效。人力資源部門不再需要進行海量的簡歷瀏覽篩選,也不需要頻繁地跟業(yè)務部門對接面試題目,這大大降低了人力成本,提高了面試效率,所以很多公司都開始采用AI面試。
此外,劉芳還認為,通過AI面試招聘,可以相對減少業(yè)務部門負責人在選擇新員工時存“私心”的可能性,改善招聘過程中的公平性問題。不過,劉芳表示,AI也無法完全消除招聘中的偏見與歧視,而是換一種形式來呈現。
她進一步舉例說明,比如在以往的傳統面試過程中,一些應聘者雖然學歷不高,但專業(yè)能力強、情商高,他們能夠在面試過程中揚長避短,為自己爭取到一些機會。但面對AI面試,這類應聘者可能完全沒有展現自己的機會,就被直接篩選掉了。
作為有豐富招聘經驗的首席獵頭顧問,劉芳給應聘者在面對AI面試時提出了一些建議。
她認為,對于應聘者來說,最核心的是要調整心態(tài)。AI技術在人力資源管理方面的應用是未來的發(fā)展趨勢,不管應聘者喜不喜歡,都是要在進入職場時面對的。應聘者要放平心態(tài),提升自己適應變化和發(fā)展的能力。劉芳還強調,心態(tài)決定了應聘者能否更主動地應對AI面試。
從應聘者的角度看,隨著AI技術的成熟,面部表情和語音識別功能越來越強大,應聘者的表達能力、表情管理、邏輯思維等都能在AI面試中得到更好的體現。
“AI面試官是冰冷的機器人,交流中它可能不會給應聘者很多互動,但應聘者要時刻提醒自己,展現更好的精神狀態(tài)?!眲⒎颊f,隨著人工智能可視化的水平提高,用人單位也會在面試結束后,調取AI面試過程的視頻錄像,通過對比,挑選出那些形象更有朝氣、精神狀態(tài)更飽滿、更有激情和活力的應聘者。所以,千萬不要因為面試官是機器人,就在面試的時候有所懈怠。
劉芳覺得,在重視形象的同時,應聘者還要注重提高自己的表達能力,要能更精準地回答AI面試官的問題。更重要的是要學會在“推銷”自己的同時,注重微表情、肢體動作等非語言信息的表達。“要把自己當成一個主播,提升自己的鏡頭感,鍛煉在鏡頭前‘推銷’自己的能力?!?/p>
本版文/北京青年報記者張子淵 實習生杜俊容
統籌/林艷張彬
攝影/北京青年報張子淵